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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為什麼作夢。痛苦得很,夢中總是騎車拖著重物趕場,永遠來不及。

  我每天都得騎車出門,可是每天都是從宿舍裡出發──不是建築物裡,而是房間裡。那個地方不是房間,可是樣子和宿舍房間一樣。左右兩排都是床,每舖上都睡了一個人,好像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家,而是每個人一張床。無限延長的走道,無限張床。灰暗死寂的空間,每個人都穿著白袍睡衣。

  我想起像什麼了,精神病院。

  父親和母親因為是兩個人,所以睡兩張床;弟弟因為是小孩,所以和母親睡同一張床(或是他也有自己的床,只是母親叫他過來睡罷了)。我每天都要出門,在左右兩邊無數人的注視下戴上安全帽騎車。我會送小弟上課,有時我也順便載我妹出去。

  可是那天不對勁,我只是離開一下,東西就不見了。我每天都必須帶著一個大型拖輪行李箱,還有一個大行李袋,當然還有背包;不要問我為什麼,我也帶得很痛苦,但就是得帶。它們都是綠色的,可是那天我才離開一下就不見了。

  我只是回去拿個東西,車子鑰匙還是什麼的,請過路同學幫我看著車和那堆行李背包,可是我回來時只有車子在,其他東西都不見了。同學很抱歉,我丟下一句「沒關係」就立刻跑出去追,果真看到兩個人拿著我的行李箱和行李袋跑走,歷經一番波折(因為身後拖力加地心引力很強,到最後甚至得用爬的才不被拖回去)追了回來,可是背包不見了。

  背包不見了,我又急又氣。弟已經快遲到了,我的背包哪兒去了?我舉起鄰床類似的背包高聲問著,每一張床上都是漠然的表情抬頭望著我,像死人一樣,我氣得在心裡這麼想。為了時間(連小弟都用那種表情看我),我跨上機車,塞上兩大包現在怎麼看都塞不下去的東西到腳踏板上,叫小弟坐上,咱出發。

  後面的記憶連結已經破碎,我只記得我突然被發現是什麼王室後裔(囧 連夢裡都來這套),不過此王非彼王,它聽起來更像一種職稱、責任、工作。我得離開這裡去做些事,但是我沒有。於是有天回家發現詛咒降臨──好吧,在夢中這很恐怖,雖然這裡聽來不怎麼樣。

  我走過旁邊都是床的走道,突然一條手臂從上舖垂了下來。那手臂是死灰色的,帶著斑點,冰冷而毫無生氣。我抬頭一望,那是我過去找不到背包時借我站上去的鄰居,她睜大著眼死在床上,雙眼突出,盯著我看。不只她盯著我,所有附近的床位都盯著我,輕聲細語,而母親則緊抱著弟弟,好像我是場災難或禍星。

  不只她死了,我床位對面的人也死了,還有我的另外一邊,三個人全死在床上,灰色皮膚帶著黑色斑點,眼窩旁都是黏液,張大眼垂著髮盯著我。所有接近我的人都死了。

  是我害的,太明顯了。我感到我的手發抖。其他碎語是在說我是罪魁禍首吧。旁邊有人和我說話,我與她交談了幾句,說了什麼我早已忘記,連死人也來湊一腳說明她怎麼死的(我以為她死了,看來並沒有,或是這世界的死人都會說話。我只記得她眼旁黏液流下來像淚,身上散發著奇怪的冷屍味,說著話手臂或腳會突然扭曲或脫臼,我像在和一個剛學會動的木偶說話)。

  (記憶斷層)

  我載著我妹到這家百貨公司,她要上課,我載她上了四樓,找了好久,從電扶梯旁的禮品販賣,經過一處空曠而不對勁大型3C產品促銷場(只有自己玩得起勁的員工,西裝筆挺地玩桌球籃球看電視,沒有顧客),到最末端的影片出租店。接著我才突然想到她的教室在五樓。我抱歉地說再見,她自己上了五樓,我則回到之前看到的出租店。

  我有事要辦。

  滿滿的顧客在看架上影片,假像,我想。一個店員笑嘻嘻地翹腳坐在牆上看著我,他笑起來牙齒白得閃亮。

  我不知道是他告訴我,還是身體裡的直覺讓我感受到這個人就是瘟神、惡魔,是他搶走我的東西,是他害死那些人,是他把不安帶到村中(就讓我稱那堆床為村子吧)。這個人驕傲得討人厭,就算是他親口告訴我他就是我在找的人,我也不意外,他是那種會笑著說出自己犯過哪些罪的人。再說,他根本看不起我。

  他知道了什麼血統那回事,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挑釁。他在等我找到他,然後才要當場告訴我,什麼傳說我要消滅他都只是個廢(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這回事,老實說)。「你根本不能做什麼,」他說,「你只能像其他人一樣乖乖去死,少搞笑了,我的剋星?看看你自己,廢物一個,什麼也不能做──還是你能做什麼?說來聽聽如何?」大概是這樣的的話語再尖酸個三倍,配上漂亮的笑容與自信自傲風采迷人的談吐。他坐在牆上,輕輕晃著腳,身體前傾,說話的聲音簡直像是情人細語一樣溫柔。

  一本書憑空掉到我的腳前,精裝書。我撿了起來,裡面寫的是英文,沒有一個字認得,可是我看得懂,這大概是如何消滅惡魔之類的傳說中的密書(這像是會出現在奇幻小說裡的書,現實中聽來很搞笑,夢中可是很認真的,簡直是個寶)。我隨意翻了幾頁,事實上我什麼都沒看進去,然後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。

  我作過這個夢,在夢中我只知道同樣的事情以前出現過,所以我一定知道該怎麼做。

  我翻開第一頁,抬頭看著他笑,伸手慢條斯理地把書頁撕下來(我竟然撕書...(抱頭)),把紙揉成一團,走上前去塞進他的衣領中。他還在說話,還在嘲笑,好像沒看到我在做什麼一樣,這時他身上活著的好像只有那張嘴巴。我繼續撕書,把紙頁塞進他衣服裡,旁邊一些人群則把紙往他身上丟。真有群起而攻之的感覺,這大概是夢中唯一一次我不是站在與眾人作對的立場。

  突然他說話開始遲疑,他低頭,像是現在才發現我們在做什麼。他顫抖著手掏出一堆紙團,我看到他胸口的皮膚扭曲起泡,好似被熱水潑到,剛開始只是發紅、起水泡,再來就破掉、流血流水、潰爛。我忍不住想笑,差點兒我以為不會奏效了。他慘叫著掏挖出更多紙團,旁邊人繼續朝他丟著,他驚恐得像隻癩皮狗。我看到他扯開的襯衫中露出的胸膛,迅速潰爛焦黑,冒出一陣陣煙。眾人不再丟紙了,反而圍觀叫好(叫最大聲的是法律系同學,這是這夢裡唯一除了家人之外認識的人)。他扯著頭髮慘叫,我看到那陣煙下露出了他胸口被灼燒出的焦黑圖騰。

  一本攤開的書。(這叫職業病嗎?Orz)

  接著妹的鬧鐘就響了。我睡了快七個小時,大概是突然睡太多了。
  囧,快遲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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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erryt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