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愉快地淋了一天雨,跑銀行回來衣服濕得隨便擠就是一灘水。回家騎車傾盆大雨隨著車速撞在身上,痛到麻,麻到有種不知名的快感。看到身邊女孩手忙腳亂地拉著輕便雨衣更是讓人愉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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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昨天我上來談《異常》,我會不停地說我有多麼喜歡它;但那是昨天,當我看到一半時──那時我喜歡它到一邊沖澡,一邊想著該怎麼在雜記上說我喜歡它。而現在我已看完它,所以我要收回那句還未說出的話。
即便如此,我仍願意說我喜歡它的部份,至少是前半。那些句子讓我感到痛快。
這是一本推理界中的書,我這麼說的意思是,它絕對不是推理小說,可是我卻是從各推理討論板和推研社員的口中聽到《異常》這本書的存在。大部份廣告詞與心得,幾乎都著眼在它多麼冰冷、黑暗、殘酷、真實又令人心寒等等(反正這種形容在現在的小說中愈來愈多見,說兩句後面就可以接一堆),可是因為它厚,妹子一邊看又一邊說她看不下去,所以我想把它排到我更有餘裕時再讀,以免拖慢了其他書的進度。
直到前幾次因為暑訓開會,暨大友社的小芳(一個認真又正直的人,我的想法常和她意外地相近)推薦我一定要看它,我才將它插隊排進來。事實是它讀起來很快(或許是因為前半很合我的胃口),我只花不到兩天打工的空閒時間就看完了。
這本書在說四個女人的故事,一個外貌平凡的姐姐,一個漂亮得不像人的妹妹,以及兩個姐姐的同學,美鶴與和惠。誰的戲份多一點,很難說。或許是那個姐姐,至少前半部份幾乎都是她,結尾也是她。我說看得痛快的部份,還是她。
如果我可以這麼大言不慚地說,我會說這本書才應該叫做《惡意》,而不是東野圭吾那本讓我覺得癢又搔不著的作家與盜用的故事(抱歉了,我並不是討厭那本書,只是不喜歡它的書名)。書中的姐姐對其妹妹怪物般的美貌感到恐懼──是了,妹妹百合子很美,的確很美(每次說到漂亮女孩,都讓我想到百年孤寂中的光頭美女),美到一種不正常的地步。
我不說故事大綱,因為沒必要,也因為我不想讓沒看過的人被我影響。這本書故事怎樣根本不重要,對我來說──只是對我來說──光是看前半部份姐姐的毒舌、憤世嫉俗和那陣陣的惡意,就足以讓我感到痛快。
痛快,這就是為什麼我昨天滿腦子「老天在上,我多麼愛這本書」的吶喊,抱著書笑了好一會兒才入睡。(我甚至捨不得太早看完它,後來證實我多慮了,因為前面和後面不甚相同,容我後面再提。)我多麼喜歡那些冷硬的語氣啊,『家母一定很孤獨吧。可是,我毫無所感。受不了孤獨的人只好去死。』以及姐姐那些毫無憐憫的惡意行動,刻意要將他人導向毀滅──『這樣才好玩。我親手替她製造了逃離的絕佳機會,又親手加以破壞,因此我高興得暗自竊笑。是的,只要看到和惠,我就會覺得自己彷彿是操縱愚蠢人類的上帝。』
我應該感到討厭的,我應該對姐姐如此惡意的破壞心態感到討厭的,但事實是大部份時候我只感到痛快。不僅如此,連漂亮妹妹百合子冷靜像敘述一件事實般,說出所有人都看出她美到像件物品般願意任人操弄時,我也感到痛快。有趣的是她並不自暴自棄,也不像終於認清現實的語氣,而是如同捷運車廂內的廣播一樣說出事實,沒有任何情緒,就只是說出事實。『如果說我的處境很痛苦,那倒也不至於,我來到世上本來就是為了當別人的玩具。』『我很早就開始訓練自己,和別人在一起時要壓抑自己的主體性。』以及這句,精準,殘酷而冷靜:『我早已發現,我的臉,美得足以流露出我欠缺意志力。』
多麼痛快,怎能讓我不用痛快形容?多麼痛快。
正是從腦中出現「痛快」兩個字時,我發覺我多麼喜歡這本書。我當然不完全認同裡面角色的行為,但那不代表我不能喜歡。我喜歡裡頭角色說話或手記中的語氣,就連可笑的自以為是也讓我覺得有趣。不管是裡面女人的無知、愚蠢、自視不明、瘋狂、墮落還是步向毀滅,通通不脫離一個讓我喜愛的因子:痛快。(你知道,我可是讀者,這個身份毫無道理地就是可以旁觀並且對角色指指點點。)
接著我要說為什麼撤回「我喜歡這本書」的句子,因為前面提到的部份都在書的前半。過了一半,殺人兇手出現,是個中國四川人,也附了一份自白書說他與他妹妹偷渡來日本的整個故事。我對窮苦的中國人故事不感興趣,他和他妹妹的故事更是──容我這麼說──平凡到了連續劇的程度。順暢、易讀、吸引人,但就是不吸引我,抱歉。
前半部份吸引我的因素一旦被抽離,《異常》對我來說就只是普通的小說。所以無論如何我得收回原本我說喜歡它的話。我是喜歡它,但真能讓我毫不保留這麼說的只有前半本書。(我知道有人說它黑暗到讓人心痛、對人性的描寫讓人看不下去之類的,可是你知道,我向來不吃這套。只能說請大家自己評估了。)
接下來灰色字的部份會提到我個人的想法以及書本的劇情,甚至結尾,沒看過的人最好跳過,以免影響閱讀樂趣。我不想讓我的觀點影響到別人。對書中角色的解讀正是這本書的樂趣之一,請不要被我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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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以為是、嫉妒心、好勝心,這幾個詞足以解釋我看書中女人的心理。我想這麼說已經很久了,虧得我真容忍到現在才說。美鶴是個聰明的人,她所說的話,是整本書中最不偏頗的。只要有人發表她對別人的想法,必然就會掺雜自己的意見,多少就有些不公。姐姐對妹妹是如此,姐姐對和惠,對美鶴;妹妹對姐姐,和惠對妹妹,和惠對姐姐,諸如此類。多少就是有些不公,即使一邊看一邊覺得痛快而笑著,我也清楚地知道,並且擱置在天平的一邊待估量。可是只有美鶴,她說的話我很少覺得會出差錯。
她長大後對姐姐的一席話最是漂亮,漂亮得我不知道該如何寫下。(這要看整本書才能體會,就算寫下來也沒用;當然要說我懶也未嘗不可。)
書中角色,每一個都為她們的行為說了理由,一些一般人不那麼認為的理由。為什麼要當妓女,為什麼要不認輸,為什麼要加入宗教團體。每一個人都為她們的行為好好地說了一番理由──因為她就是要男人,因為她要確認自己存在,因為她想得到認同,因為她需要努力的目標。她們如此急切地走著,跑著;她們寫著,說著,記錄著;她們觀察著,敵視著;她們努力地等待著一切毀滅。
於是你看到每個人的面貌在別人口中都換了一次──不一直都是這樣嗎?這不是第一本如此寫的小說了,沒什麼特別的,甚至一點也不令人震驚,可是我就是覺得應該提一下這點。我甚至不敢在開頭提。
讓我回到現實,我得說這本小說的結尾不夠力。不是它的結尾不好(我得強調我並不討厭,甚至欣賞作者安排姐姐步上後塵),只是以它的鋪陳,或許可以做得更震撼。但是並沒做到。張的故事在我看來多餘,故事性足夠,但是沒有存在的意義(甚至,如果容許我這樣胡亂批評,我會說它格格不入)。張的妹妹是個可以存在的角色,可是張本身的存在並沒有意義,他的故事味道不夠俐落,太過虛軟,不像是前半本書的基調。浪費篇幅,沖緩了原本我對《異常》的喜愛。(對不起,這邊明顯是我的個人偏見,只是不說不快,請見諒。)
這本小說有什麼故事?根本沒什麼故事。但是老天在上,它多麼令人喜愛。
唔,至少目前為止它還頂討我喜歡,這樣突若其來的衝動通常也退得很快,咱們等著瞧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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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野夏生似乎是個有名的作家,因為她這樣的冷硬風格而聞名。
我會去找她的其他作品來看看,希望不至讓我馬上失望了。XD
我相信《異常》有很多可說的,但是那些可以討論的深刻話題尚輪不到我(好吧,我承認我沒興趣),我只在乎它讓我看得痛快,啊,如此就夠了,收買我很容易的。
以下摘錄部份句子作記錄,請自行跳過:
「我已經不想加油了,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注定要輸掉這場戰鬥。」(指職場上女性)
「我不認為這樣的想法很悲觀。」百合子歪著頭。「幹了二十幾年的妓女,我已經看清男人的真面目了。不,與其說是男人的真面目,或許該說是我們妓女的真面目,男人其實憎恨出賣身體的女人。而且,出賣身體的女人也憎恨買她的男人。所以,當彼此的恨意沸騰時就會互相殘殺。我一直在等那天的來臨,到時候我會毫不抵抗地受死。」
「就算活得好,只要身為女人,就沒有任何意義。」
「怪物就是有這種力量,讓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人全都變得毫無價值。」
「附帶一提,我活到這麼大,幾乎從來沒有煩惱過,這點至今仍然一樣。因為我在煩惱之前就已經做出結論,按照結論採取行動了。您說人就是因為無法輕易做出結論才會煩惱?要做出結論,其實是很簡單的呀。一個經常思索怎樣才符合自己身份能耐的人,根本不會產生什麼煩惱。如果日光不夠進行光合作用,那棵植物就只好枯死。倘若不想遭受被犧牲的命運,就得剷除遮光的高大植物,或是讓自己變成不靠光合作用也能生存的植物。」
「不需要的東西都是垃圾。」
忘了說書中多次提到「怪物」,這個詞快變成書中的中心思想了。唔,這篇太長,改天想到再說吧。我累了,兩個小時前就想睡覺,硬是要把這篇寫完。我懶得重看,有錯誤請見諒,明天再說,晚安。